转帖回忆上三班的日子

笑面父

电厂的锅炉无疑比一般的锅炉要先进，最主要的是，它自动化程度很高：调温、调压、给水，包括除渣都是自动化的。正常情况下我要做的就是监视控制盘上的上百个数显仪表并通过按电钮来操作以维持炉内燃烧稳定和向汽轮机输送合格蒸汽。 看似轻松的工作并不轻松。

      锅炉的点火是工作中劳动强度较大的了。那时的我总是跟男同事一起做。点火前，每铲十来斤重的炉渣我可以连续半小时不停地从近一米高的炉门抛进炉膛哟，还要烧木炭等等，但点火时用火钩探料层我就不行了，那好几十斤重的火钩我最多只能让它在炉膛里动几下。但炉膛我还是进去过（每次点火前必须把炉膛清理干净），迄今为止，我都还是我们厂唯一进过炉膛的女工。 说来好笑，每次进炉膛都要有人在下面托着我，出来时还要有人在外面接我（把是我从炉门口抱出来，呵呵）。炉膛空间狭小，人进去只能蹲着，稍不注意就会撞到上面的埋管；四周布满了水冷壁管，即使停炉好几天了里面都还有好几十上百度的高温，如果没有引风机简直是无法想像的。 但类似的事情我做得较少，一般都是男同事点火，我就负责别的运行中的锅炉。

    记忆最深的是2000年7月中旬，已经连续好多天都没有下雨了，刚好集控室的空调坏了，上班时，大家就轮流到外面透气。那天，轮到我们上白班。前一个班停炉检修送风机，一接班，几个男同事就准备清炉点火。他们光着膀子在外面做事，我就一个人在集控室监护运行中的锅炉。集控室两边的门对开着，以期能透透风。可这样一来，外面汽轮机房的噪音和运行锅炉的热浪就毫无遮拦地窜进了这个不到30平方的集控室。我就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了一个班，连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到了下午2点，停下的锅炉终于开始带负荷发电了。“唉，恼火哟，我们还可以脱衣服，就你不能，又只有你一个女孩，你又不喜欢到处走走，苦哦，”一坐下歇气的同事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同情。我没出声，但很快地，一股莫名的委屈袭上来：想哭——那天，我中暑了。


    其实，做事并没什么，最讨厌的是有的领导，老戴有色眼镜看人。有一次，厂里准备从司炉中选几个人作主司炉和锅炉班长，要求大家踊跃报名考试。我也去报名，“原则上不考虑女工，”我听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这不是性别歧视吗？我不服气，可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啊？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更气人的是我除了点火时做得少点（但也没闲着），其余时间做的事不比任何一男人少，在很多时候，我还做得更多一些，但是，钱却比他们少得多，就连劳保，他们一个月有一块肥皂，我却只有半块；毛巾，他们一年两张，我只有一张；手套，他们一月两双，我只有一双。凭什么啊，难道我就没做事，或者就因为我是女的？为劳保的事，我找车间主任大闹一场。所幸，自从我闹过之后，再没听人说过车间克扣劳保的事了。本来我工作热情一直都比较高的，可这两件事极大地打击了我。渐渐地，我也就不想去做那些别的女工认为应该是男工做的事了。而且，以前上夜班时，我总是睁眼到天明，然后回家睡上一整天，可后来我不了，别人睡我也就睡，尽管只是趴在桌上，可总比不睡强多了。现在想起那些经历，就象做了一场恶梦。 当然，上三班的乐趣也不少。

    我们厂是“省级园林式单位”，一年四季，花园里的花没有谢过。我最喜欢里面的栀子花。每年夏天，特别是夜班下班前，天亮后，我就走出集控室，到花园里去摘上一大把滴着露水的栀子花带回家，让自己的房间溢满花香。花园里还有不少的樱桃树、枇杷树和桃树。不过，那些樱桃树和枇杷树的果子都特难吃，不是苦涩就是酸死人。那些桃树呢，虽没有嫁接过（我们叫毛桃子），比李子大不了多少，可味道特别好，而且，绝对是无污染无公害。每年6—8月份，一团团的桃子把树枝都压弯了。上晚班时，等太阳落山后，我就常常提着一只小桶跟着男同事出去，他们上树摘，我就在下面捡。然后把“偷”来的桃子洗得干干净净，全集控室的人顷刻之间就可以一扫而光。不过，自从2001年跟我一起去摘桃子的同事被蛇咬伤后，我就再不敢去摘桃子了，改吃现成啦，哈哈。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集控室十几名同事中就我是唯一的女性。运行正常时，我就跟他们一起“摆龙门阵”：足球、篮球、国家大事、三国、水浒等他们爱谈的话题我讲得头头是道，而且屡屡将一群男人驳得哑口无言。他们总是很奇怪：“一个女人也能侃这些？”常常听到有人问：“小郧，你又在‘舌战群奸’了”？ 这时的我，总是笑得很开心，甚至有种成就感呢。但是，处在这样的男人堆里，尴尬的时候也不少。他们总爱说些带“色”的东西，我不想听，可又没处去，就只能木头似的坐在那里——尽管有时真的很想笑，但不好意思笑啊，只好使劲地憋着。当然，他们有时候也会在说之前提醒我一下。“有的话，不适合在这里说，有的话，还是你们两个在家里说好点，”当实在听不下去时，我也这样说过他们几次，还真的有所收敛呢。


    这样的三班生活我过了8年。才调换工作那段时间，总是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下午就在办公室打瞌睡，特不习惯，甚至打算申请再回去上三班。上三班时，我们是一群人在一起做事，一天下来，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换工作后，用同事的话说就是“你干了些什么，别人都看着呢，也算是体现了自己的价值吧，”呵呵。


     那段上三班的日子，有苦有乐，值得我一生难忘。